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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候蠟燭06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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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候蠟燭06

織造局送來的飛魚服, 在原有基礎上,稍作改進,青織金妝花飛魚絹,制如曳撒, 上綴飛魚補羅, 下身赤紅打馬面褶, 在褶裙中間橫綴青地織金孔雀方補, 暗繡一樹棠梨, 系以鸞帶, 一身華彩琉璃,閃耀奪目。

棠梨對鏡試裝, 覺得這身衣服穿上後, 頗有神采飛揚之感。

徐公公也嘖嘖稱讚道, “執筆穿著真好看,玉面朱唇,英姿颯爽, 就像壁畫裏的女將軍一樣!”

見棠梨心情不錯, 徐公公試探著問,“老奴方才見世子,怒氣沖沖走出去,可是世子和執筆,發生了什麽爭執?”

棠梨想了想,她和盛大人討論的事情,實在不適合對外人講, 就轉移話題道, “盛大人可能在憂心案子。對了,徐公公, 高醫工可查出那龍涎蠟中,所含的是什麽毒?”

徐公公見她不想多談,也很有眼色,不再追問。

“說到那毒,高醫工已經查出來了,執筆當日所中之毒,來自一味中藥番木鱉,不過這兇手下毒的手法,頗為奇怪,十根龍涎蠟裏,三根含有番木鱉,三根含有夾竹桃,另外四根,竟然是同時含有番木鱉和夾竹桃。”

“那這龍涎蠟中,含有這麽多種毒,太醫院沒有查出來?”

“老奴也不清楚。”徐公公搖了搖頭,覷著棠梨的反應,試探道“世子這會應在府醫那裏,執筆若是對案子感興趣,老奴去為執筆通傳。”

“不必了。”棠梨哪敢煩勞盛大人,專門為她跑一趟。可她來著葵水,身上諸多不便,也不想往府醫那裏去。

“徐公公,有勞公公告訴盛大人,卑職今日身體不適,休沐一日,大人若是有何吩咐,卑職明日就可以當差。”

徐公公滿眼都是關切之色。

“執筆若是不舒服,別說休沐一日,就是十日也使得。老奴這就去稟告世子。”

徐公公走後,棠梨脫下飛魚服,將臉埋在被子裏,繃緊的情緒,立刻洩氣了。

盛大人說他會負責,說會娶她做世子妃,棠梨一直插科打諢,讓盛大人不必因為昨夜之事,做出關乎終身的決定。那時,她可以忽略大人的後一句話,“本座心悅於你”...

此刻,兩人對峙的緊張感消散,那句話便總是盤旋在她的耳畔,讓她無法再如過去那樣,鴕鳥般將頭埋在沙子裏,假裝自己看不懂盛大人的心意。

可如今盛大人已明確表露心跡,那自己該如何應對?

最重要的是,自己的心意是什麽呢?

棠梨試著問自己,是否心悅盛大人?

她發現根本不敢去想答案,因為她缺乏為這個喜歡,兜底的能力。

而且,在平陰縣時,盛大人也會眠花臥柳。狎妓在這個時代,再正常不過,可在棠梨的認知裏,這和出軌有什麽區別?

棠梨正在亂糟糟的想著,房門傳來吱吱嘎嘎的聲音。

若是盛大人和徐公公,定然會先敲門。

棠梨正在緊張究竟是誰,就見一個梳著雙螺髻,畫著素妝的腦袋,從隔間的落地罩後探出來,一張小臉滿是小心翼翼的期待。

“瘋姑?”

棠梨喚完才想起來,她不日前剛給她取名“枇杷”,當時覺得這個名字很應景,現下再去看,自己取名實在潦草。

然而瘋姑並不在意如何喚她,見棠梨招手叫她過去,她就很開心。

她今晨起來,知道棠梨回府後,就吵著要來找她,可徐公公說棠梨受傷了,不許她來打擾她養傷。她便趴在院中的槐樹上,遠遠看著。

這會,見她房中人都走光了,才偷偷跑進來。

棠梨見瘋姑蹲在床邊,小狗一樣濕漉漉的眼神望著她,心裏泛起一絲異樣的情緒。

她們明明彼此不認識,卻莫名有一種親切感,瘋姑在她面前,更是異乎尋常的聽話。

棠梨拍了拍床側,“枇杷,你坐上來。”

枇杷坐在床側。

鮮衣美食很是養人,國公府顯然將她照顧的很好。

一身鵝黃襦裙,襯得她嬌俏明媚,看起來也不過比棠梨大上七八歲。

“枇杷,你躺著,我們倆說說話。”

棠梨以前在警校時,也常和閨蜜這樣歪在床上聊天。

瘋姑很乖順的躺在棠梨身邊,兩人臉湊著臉,都在細細打量對方。

“枇杷,我不在府裏的日子,你都做些什麽?”

“練武...”瘋姑揮動著手,試圖比劃給棠梨看。

棠梨聽盛大人說過,瘋姑有練家子的功底,應當是小時候習武,後來荒廢了,但下意識的應變能力還在。

所以,盛大人為她請了師傅,教她習武之術,又請了府上的醫工,日日為她針灸治療。

“你很喜歡習武嗎?”棠梨有一搭沒一搭的問著。

瘋姑點了點頭。

“習武要做什麽呢?你以後打算做國公府的暗衛嗎?”

瘋姑的眼裏閃出困惑。

過了一會,她磕磕絆絆的回答,“保護...你”,兩只手掌,齊刷刷指向棠梨。

棠梨眼睛頓時發熱,心裏泛起一陣漣漪。

“你為什麽要保護我?我們以前認識嗎?”棠梨註視著瘋姑的眼睛,在她眼裏看到迷惘之色。

瘋姑艱難地想著,腦子裏似有一個模糊的概念,她從小就被告知,為保護她而活著。

瘋姑指尖輕輕觸著棠梨的眼角,那裏有一星點的傷疤,小痣一樣淺淡。

與此同時,她眼前浮現一把剪刀的影子,閃著銳利的光芒,伴隨著孩童尖叫的聲音,神情裏布滿驚恐。

棠梨見狀,立即握住她的手,“枇杷,不要想了,我不問了。”

棠梨能感到,瘋姑的身體在戰栗著,似乎陷入極度的恐懼之中。

“枇杷,我記得第一次見到你時,你在哼一首歌,你再唱一遍給我聽!”棠梨試圖轉移她的註意力。

瘋姑開始哼唱那首,她唯一會唱的歌,也是她能完整流利說出的,最長的句子。

“薤上露,何易晞。露晞明朝更覆落,人死一去何時歸。”

這首歌是如此哀婉,聽著就讓人心碎,也勾起了棠梨思鄉的情緒。

“這是誰教你的歌?這首歌,一定對你很重要吧!”

棠梨曾讓盛大人去調查,這首歌的出處,奇怪的是,宮中和民間,都沒有人聽過這首歌。

瘋姑一貫很聽棠梨的話,試著去想是誰教會自己這首歌,腦海裏只有一個模糊的影子,她知道那是極溫煦柔和的女人,卻也是她最怕的人。

棠梨見瘋姑想不起來,也不強求。

她平日裏神經緊繃,鮮少有心弦放松的時刻,此刻只當是和瘋姑在隨意閑聊。

棠梨湊近瘋姑,像一條落單的小狗,挨緊另一條小狗,尋求安慰。

“我告訴你一個秘密!”棠梨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。

“我不是這個時代的人,我是穿越來的。”

看到瘋姑眼裏,閃爍著不解,棠梨又接著道,“我在這裏生活得很孤獨,還很害怕,每天都謹小慎微...我很想回家。”

她眼睛裏是瑩瑩淚光,瘋姑聽不明白她在說什麽,還是用手指為她擦眼淚。

棠梨的眼淚,卻越掉越多。

果然來葵水,容易情緒上頭。她吐槽自己t的失控,卻並不克制翻湧的傷感,窩在瘋姑的懷裏,抽抽嗒嗒的哭著。

“可能我在這裏待不久,就會離開。也可能我這輩子,都只能活在這裏了。”

她越想越難過,“我還要小心翼翼,每天都害怕掉腦袋......”

棠梨沈浸在傷懷中,並未聽到外面的動靜。

徐公公的手,落在房門上,一時不敢動彈。

他原本是來送午膳的,身後跟著一列,端著案盤的婢女。

此刻聽聞屋裏的啜泣聲,心裏不由暗罵,“一定是世子把人欺負狠了”,想到上午看到魏執筆下顎上,還是一片掐紅,徐公公是又著急又心疼。

飯也顧不上送了,去書房找世子。

盛從周正在書房查看資料,府醫們已經檢查清楚,龍涎蠟中所含得毒,正是夾竹桃和番木鱉。

太醫院從其他被賞賜的大臣那裏,陸陸續續檢查出來的毒物,也不外乎這兩種。

只是兇手施毒的方式,實在聞所未聞。

要麽是其中一種毒,要麽兩種毒摻著來。

高醫工告訴盛從周,便是太醫院每根蠟燭都點燃一遍,這種毒也很難檢查出來。

一則靠著龍涎香掩飾,二則就是用量極其少。

且中毒之人,本身就自帶弱癥。

譬如魏棠梨,因為本身來葵水,身體很虛弱。

而常勝候,是因為吸入量太多,且夾竹桃的毒素,勾起侯爺本身的風瘡之癥,才會導致心竭。

至於威遠侯府的世子,同時點著五根龍涎蠟,當夜又醉酒縱|欲,才會導致嘔血而死。

李貴妃也是吸入量太多,從她的癥狀來看,很可能使用的龍涎蠟中,同時摻雜著兩種毒素。

只是,盛從周不解的地方在於,兇手除了用毒奇怪以外,所有人收到的龍涎蠟,比如蘇拱之的五根蠟中,兩根含有夾竹桃,一根含有番木鱉,另外兩根是夾竹桃摻著番木鱉。

唯有太子宮中的王肯公公,當日拿走的二十根龍涎蠟,十八根含有曼陀羅的毒素,另外兩根含有番木鱉。

看來必須要去一趟益州府,才能查明真相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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